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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件事后来成为了季瑶的黑历史。
　　再一次讨论讲题的时候是个很好的大晴天，教室里的风扇在头顶嗡嗡作响，然而起到的作用很小，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书哗哗扇。
　　这样的时节很容易叫人疲累，好些学生趁班主任不在都偷偷趴着睡觉，只有少数人在小声讲题。
　　林知晓闷了一大口水：
　　“你热吗？”
　　季瑶的头发丝贴在脸颊两侧，蔫儿吧唧的答：
　　“我超级热。”
　　“这天儿真的，为什么学校不让开空调啊！”、
　　林知晓抱怨完，也想睡了，她怕被逮住，拿了本习题册躲到学委那帮精神头好得不得了的人中间伪装自己在讨论题目，衣服往头上一搭，彻底闭上眼。
　　季瑶打了好几个哈欠，单手托着肉脸，纤长的睫毛时不时往下压，脑袋一点一点的，偶尔猛地栽下去，晃晃小脑袋，眨巴眨巴眼支起来，还在强撑。
　　“有空吗，我想问你一道题。”
　　耿嘉朋的声音骤然响起，给季瑶吓了一跳，她登时清醒了，拍着胸脯安慰自己，等回过神，不免皱起了眉头。
　　耿嘉朋仍然淡淡微笑着，拿着张英语卷子，站在林知晓位置上。
　　季瑶想拒绝。
　　但耿嘉朋先一步开了口：
　　“因为好多人都睡觉了，所以我一时间也找不着人问。”
　　他看上去有些窘迫，毕竟从前也一直给季瑶讲题，人家也没说烦过，季瑶没好意思不同意。
　　她叹了口气，接过耿嘉朋的卷子大致看了眼，轻声说：
　　“你先回去吧，我帮你把生词标注一下，整篇阅读就容易理解了。”
　　“那我帮你接水吧。”
　　他说着，没给季瑶说话的时间，拿起水杯就往外走。
　　这人真的。
　　季瑶不知道怎么说，眉头皱得更深，碍于怕吵醒一些睡觉的同学引来瞩目，只好闷闷低头标注起词汇来。
　　早点完成为好。
　　五分钟后耿嘉朋拎着水杯回来，放在季瑶位置上。
　　季瑶以为他要走，他却直接坐下了，因为对方又拿着其他卷子低头认真写起来，季瑶发作不了，也没法赶人走。
　　可是耿嘉朋给人的感觉就是不大舒服。
　　季瑶加快了速度。
　　正当她沉浸在翻译这篇阅读理解的时候，耿嘉朋忽然开了口：
　　“我昨天看见你和十七班的祁柏川一起走了，你们关系很好吗？”
　　季瑶笔尖微顿，自动铅笔不小心在卷子上划拉一道，她偏头：
　　“你什么意思？”
　　耿嘉朋倏然笑了下：
　　“没什么，听说他以前很讨厌你。”
　　季瑶放下笔，紧抿着唇，把卷子往耿嘉朋面前一推：
　　“我不想和你说话，麻烦离开林知晓的位置。”
　　“你生气了。”
　　耿嘉朋望着她：“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作为同学，我真心奉劝你，祁柏川不适合你。”
　　居高临下，自以为很懂，仿佛在劝说一个失足少女。
　　季瑶像是明白了些什么，她平静地问：
　　“你是在说你适合我吗？”
　　耿嘉朋身体略略绷紧了些。
　　季瑶将他的反应尽数收入眼中，带着真诚的疑惑不解，铅笔敲了两下额头：
　　“凭什么你能这样认为？他不好？你很好？”
　　耿嘉朋咬牙：
　　“不然呢，他之前把他们班的一个学生打伤，好几天没来上课。拉帮结派，性格傲慢，看不起人，有哪一点好？你们这些女生不就是看中他的家世吗？可那又如何，一个富二代，算什么本事？”
　　他说着顿了顿，又道：“这种人不会有真心。”
　　说得理直气壮，斩钉截铁。
　　季瑶静静听他讲，直到耿嘉朋不再说话，她才睁着黑亮的眸子歪头：
　　“你说他不会有真心，那么，你有？”
　　“我当然......”
　　季瑶抬手打断他的逆天发言，声音不高，声线柔柔，却没有起伏：
　　“其实你不用说这么多，反正我也不会听。”
　　第一句就把耿嘉朋气住了。
　　季瑶抬肘揉了揉酸疼的脖子：“而且他再有不好，也没有在背后讲过你坏话。”
　　耿嘉朋盯着她：“那是因为他根本不认识我。”
　　“你终于意识到了啊？”
　　季瑶弯唇，直视耿嘉朋：
　　“在这里讲一个根本不认识你的人的坏话，你觉得自己品德很高尚吗？”
　　她把祁柏川讽刺人的姿态学了个十成十，耿嘉朋一时间被堵得哑口无声。
　　“而且有一点你说的不恰当。”季瑶接着道：
　　“我看中他那张帅脸，这因为是与生俱来的天赋，你没有。我也看中他年级第二的成绩，这差不多算后天努力，你也没有。”
　　她说到这里很不在意的耸了耸肩，把耿嘉朋伤害得极点：
　　“所以不要再为不被女孩喜欢打抱不平了，凡事都要客观看待自己，你觉得呢？”
　　“.........”
　　耿嘉朋抓着英语卷子，一张脸又红又绿，兀自站了好一会儿，却还是梗着脖子道：
　　“行，反正我劝过你了，你好自为之。”
　　他大步走开。
　　临走前腿勾着林知晓的凳子刺啦一声，吵醒了前后几个同学，都一脸红印子的从桌上半抬起头，半不清醒地叽里咕噜骂道：
　　“傻逼吧......”
　　季瑶猛地呼出一口气，也跟着小声骂道：
　　“神金。”“神金。”“神金。”
　　她瞅着桌面上的水杯，忍痛决定把这个斥十五元巨资买的小红丢掉。
　　但就这一小会儿对话，跟吵了一架差不多，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流传了出去，还传得离谱，说耿嘉朋在追季瑶，俩人关系可好了，眉目传情，老是一起讲题。
　　本来是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班上没啥人信，因为季瑶平日里根本不和耿嘉朋接触，只是传到祁柏川耳朵里就变了味。
　　后来他把名字和人对上脸，发现这是下暴雨那天偷看季瑶的那个男生。
　　程羽就喜欢看笑话，自从知道这乱传的消息后整天跟张妄蛐蛐：
　　“看吧，说不定季瑶就钓川哥呢。”
　　他两条腿交叠蹬到桌面上，跟大爷似的。
　　有这么个兄弟张妄挺无助，笑：“以你的智商还能想到这一层呢。”
　　程羽听不出来话里有话，得意洋洋：
　　“那是自然。”
　　往往这时候祁柏川给他来一脚，他就彻底老实了，但还是喋喋不休地说女人不可靠。
　　“季瑶不一样。”祁柏川说。
　　看看，看看，这就是经典的恋爱脑最常说的话——
　　ta不一样。
　　程羽啧啧啧。
　　不过这件不大不小的事没过去，横在季瑶和祁柏川之间，到底是个小心结。
　　在祁柏川看到论坛上竟然敢有个新账号在偷偷磕季瑶和耿嘉朋的cp之后，这个心结更有存在感。
　　这天实在太热，学校宁可叫学生提前放学也不肯开空调。
　　学生一边吐槽一边高兴得收拾东西回家，季瑶得了空，拉着祁柏川去买小风扇。
　　她站在不同款式不同颜色的小风扇前挑得纠结：
　　“粉色的好还是绿色的好？”
　　祁柏川没应，看着手机屏幕眯起了眼，又从论坛点进去仔细瞅。
　　“？哪个好？？”
　　季瑶又问一遍，一手一个看向他。
　　祁柏川忽然抬头，比较了两个小风扇：
　　“绿色。”
　　“听你的。”
　　季瑶拿了小风扇，又往里走到发卡的区域，最近两边碎发长了，总是挡视线。
　　祁柏川就这么亦步亦趋的跟着她，眼睛直勾勾落下，身上幽怨的气质冲天。
　　可惜季瑶没发现，她原本打算买黑色发卡，但是实在不好看，于是拿了个带小猫头的款式。
　　她问：“好看吗？”
　　祁柏川喉咙滚了滚：“好看。”
　　季瑶眉眼弯弯，忽然转过身，踮脚揪着祁柏川额前的头发往前捋，然后把小猫发卡咔吧一声别在上面。
　　俩人的面孔一下子离得很近，祁柏川瞳孔骤缩，连她脸上细小的绒毛都可以看清，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视线略微慌乱。
　　然而只是一瞬间，她别完发卡后退了一步，抿嘴笑：
　　“你好呆啊。”
　　祁柏川能说什么，他本来憋着气等着季瑶发现，然后来哄自己，但现在这样，他连叫季瑶来哄自己都舍不得。
　　只能说都是这个乱磕cp的人还有耿嘉朋的错。
　　总有刁民见不得他们好。
　　祁柏川要把小猫发卡取下来，季瑶不让，亮晶晶的眼睛里能看清祁柏川的倒影，她脆生生道：
　　“你戴着呀，我送给你，给你买。”
　　祁柏川不得已把手放下来，顶着个小猫发卡挺丑的，他搓着脸笑：
　　“今天不抠啦？”
　　季瑶觉得他超级不懂事，绷着脸要教他：
　　“你应该千恩万谢。”
　　她说完，又给自己买了个。
　　祁柏川乐得找不着东西南北，但因为他没有千恩万谢，季瑶付钱的时候还板着小脸瞧了他一眼。
　　俩人出了商店，沿着那排风景树投下的荫凉慢悠悠走。
　　季瑶白，光线好的时候更白，但她不是病态的模样，反而脸颊中透着点粉，跟糯米团子似的，总让人忍不住想往她脸上咬一口。
　　但祁柏川磨了这么久的牙，也没下过嘴。
　　“你刚才气什么呢？”
　　季瑶问，她并非没有注意到，仔细回想了祁柏川的状态之后，斩钉截铁地说：
　　“跟我甩脸子。”
　　“！！！”天知道祁柏川有多冤枉，他原本都自己把自己哄好了，谁知道季瑶早就发现了，而且还误判了一个不轻的罪名给他。
　　“我什么时候甩脸子了？”祁柏川委屈死了。
　　季瑶更委屈，原本是高高兴兴来买小风扇的，谁知道莫名其妙身旁这个人就开始怨气冲天，她只得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先哄他，哄完再来问清楚：
　　“你什么时候没甩脸子，就差把我不高兴写脑门上了！”
　　祁柏川喘了口气：
　　“我不高兴和甩脸子一样吗？我就想让你哄哄我！”
　　“我哄了啊，小发卡你都戴头上了。”
　　季瑶微微咬了一下唇瓣，眼眸湿漉漉的，说道。
　　祁柏川摸了摸头发上的小猫卡：
　　“好像是。”
　　“什么好像啊。”季瑶要气坏了：
　　“那你为什么甩脸子？”
　　祁柏川立即反驳：“甩脸子和不高兴能一样吗？”
　　跟触发了自动回复一样。
　　“怎么不一样啊。”季瑶吸了吸气，她顿了顿，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于是纤细的手臂交叉：
　　“错了，我们重来。”
　　祁柏川一愣，认同的点点头。
　　季瑶抬了抬眼皮：
　　“你先说。”
　　祁柏川攥住她的手腕握得紧紧走，俩人踩着树影走：
　　“说什么说，我就气耿嘉朋，但跟你没关系。”
　　“什么没关系？”季瑶又想说你刚才就在跟我甩脸子，但这句话不合适，她快步走，又讲：
　　“那的确跟我没关系。”
　　谁知道是谁乱传的谣言，她可是跟耿嘉朋大战了几个回合，对方说不过她，铁青着脸走的。
　　从那开始再也没说过话。
　　祁柏川看她皱吧着小脸，显然还有话讲：
　　“想说我什么？”
　　季瑶喏了一声，嫣红的小嘴嘟囔着：
　　“你还让我买绿色的小风扇。”
　　“你让我选的，它更好看。”祁柏川讲。
　　季瑶鼻腔中轻轻哼了声：“那我觉着粉色的也好看。”
　　祁柏川牙痒痒，想咬她了。
　　但没咬，祁柏川拉着她折返回去，他又把那个粉色的小风扇买了。
　　季瑶没话说了。
　　她就这样，存不住话，会装乖，有点心眼又不多，就这么个鲜活的样子让祁柏川没办法，喜欢得要命。
　　“其实你不用气。”季瑶手里攥着两个小风扇，边走边扇风。
　　她说着，还要举着给去祁柏川扇风，后者顺手把俩小风扇都接过来，对着她嗡嗡吹。
　　季瑶的头发被吹得飘起来，祁柏川又把她的那只小发卡给她别上。
　　“你真的不用气，理理我啊。”季瑶戳戳他的胳膊。
　　“嗯。”祁柏川有回应了。
　　季瑶认真解释：
　　“他瞧见过咱俩一起走，然后那天突然跑来跟我说你坏话。我怎么能忍，当然跟他吵起来了，当时班里人多，好些还都睡觉了，我俩吵得声音不大，就这不知道被谁看见，说我俩走得近，但我真没理过他了。”
　　她说着，挺委屈，漂亮的眉头压成了八字：
　　“他给我接过一次水，我拦不住，就把杯子扔了。”
　　季瑶吸了吸鼻子：“十五块钱！！”
　　说到这里，她也带上一点幽怨：“你见过小红的，还是新买的。”
　　祁柏川这时候无法用无言形容自己的心情，心口就跟放了场烟花秀似的。
　　噼里啪啦，炸得乱七八糟又无比绚烂，让他也乱七八糟，六神无主起来。
　　“你跟他吵架......”他低头看着季瑶。
　　“当然啦！”季瑶抬眼，小嘴叭叭：“气死我了！你知道吗，他最后还让我好自为之！！”
　　祁柏川又听不见季瑶说什么了，好像在骂耿嘉朋，骂他神金，骂他普信男，总归好像都是祁柏川爱听的词儿。
　　他心里咚咚咚的，跳得不正常，季瑶的脑袋在这时候嘭一下又变成个糯米团子，白白嫩嫩散发着香气。
　　糯米团子还在：“我跟你讲.........”
　　祁柏川没忍住，鬼使神差就凑近了，不敢咬，轻轻贴了一下。
　　满脑子都是她的脸真的好软。
　　季瑶说着说着也没音了。
　　俩人脑袋都卡了壳，晕了傻了不会转了，路上来往车辆的鸣笛，树上叫不停的蝉，远处热闹的街道，一瞬间什么都听不见。
　　良久，祁柏川压抑着说不出的兴奋，哑着嗓子：
　　“我把小红赔给你。”
　　“谁问你要小红了。”季瑶把他推开，脸颊红扑扑的，往不远处的公交站台去。
　　祁柏川不由自主地跟着她走。
　　季瑶忽然回头，恶狠狠道：
　　“我走了，你别跟来！”
　　吓不着人，却叫祁柏川一步都迈不动了。
　　什么都听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