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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两日，顾楠睿奉皇帝圣命前往东岳山为边疆战事祈福。
东岳山下，迟婧萱看见这熟悉的地方，感慨万千。
顾楠睿刚下马，便看见一对老夫妻相携，一步一跪，颤巍着往山上而去。
他看了半晌，问一旁迎接的东岳观观主：“他们这是在作何？”
观主轻声解释：“我东岳山有一条出名的传说，据说一跪一叩首，诚心跪完这万级台阶，所求之事便可实现。”
“不过万级台阶跪下来可会要半条命，所以甚少有人能完成。”
顾楠睿蹙眉：“那他们为何还跪？”
观主叹息一声：“这对老夫妻儿子上了战场，两人这是来求儿子平安，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顾楠睿沉默片刻，内心隐隐触动。
突然，观主身后一道童开口：“这算什么，五年前，有一个女子为求危在旦夕的心上人平安，在这万级阶梯上整整叩首了九遍。”
“我看她那不是求神，是想以命换命。”
卢风惊叹开口：“世间竟有如此痴情女子，那女子叫什么名字？”
就连顾楠睿亦忍不住停下脚步。
那道童仰头回想片刻。
“似乎是姓沈，叫……迟婧萱！”
身为故事中的主角，迟婧萱遥遥望着万级阶梯，悲凉又苦涩地一笑。
耳边传来卢风惊异的声音：“五年前，那不是爷您被叛徒偷袭误入西南密林，重伤垂危的时候吗？”
迟婧萱忍不住望向顾楠睿，却见顾楠睿面无表情地沉默良久。
而后他眼眸暗沉地发出一声嘲讽。
“清荷不顾安危从死林里救出我，而她却只会做这些愚蠢的无用功，这就是区别。”
迟婧萱只感觉呼啸山风从自己几近破碎的魂体中穿过。
席卷走了她最后一点温度。
顾楠睿跨步往台阶上走去，迟婧萱只如一抹被牵引的幽魂，木然地跟随他往上而去。
看着这一级一级仿佛没有尽头的台阶，迟婧萱回想起自己当初来此跪拜时那焦急的心情。
每跪一阶，她便祈愿一次顾楠睿平安无恙，岁岁雨绮。
现在想来，真是傻的可笑，蠢得可怜。
迟婧萱蓦地生出一丝悔意……
如果那年跟哥哥回盛京述职，她没遇见顾楠睿该多好。
遇见他的那一刻，自己的生命就仿佛被谱成了一章残酷的乐曲。
几日后，顾楠睿祈福完毕回京。
回程路上，迟婧萱就见顾楠睿从头到尾都冷着脸。
似乎是从那日听见她的名字后，顾楠睿就一直情绪不沈。

迟婧萱无力又认命般的想，这人已经到就连听见她的名字都恶心至此。

到了京郊门口，顾楠睿本欲直接进城，却看见有许多人排了长队在领着什么东西。
他随意抬眸一瞥，却在看到队伍尽头时眼眸凝住。
冷声质问：“那里为何打着我永安王府的名号？”
卢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连忙解释：“王妃每月初一十五都会在城门口施粥布善。”
迟婧萱垂眸，心中涌起一丝欣慰。
尽管她不在，王府的人却依旧按照她的吩咐没断了这善事。
突然，耳边突然传来顾楠睿冷冷的一句。
“真是伪善！用着我王府的钱来树立她的好名声。”
迟婧萱麻木地扯出一个笑，罢了。
却不想卢风忍不住低声道：“王妃……用的是自己的嫁妆！”
顾楠睿顿住，脸色越发难看。
就在这时，原本安静的城门口有纷乱的马蹄声疾步而来。
“沈家军出征，无关人等速速避让。”
数列军队从城门口鱼贯而出。
迟婧萱了然，这恐怕是皇上派去边疆的援兵。
就在军队快要尽数出城时，后面突然喧闹不已。
有苍老的声音呼喊。
“沈将军留步！”
一旁众人看去，只见许多穿着军服的老人快步而来，再后面年轻一些，或是伤了一只眼，或是只有一臂，身体竟然尽数有残缺。
只见他们走到军队最前方，突然整齐划一的跪下！
最前方的布满白发的老者声如洪钟：“听闻边疆形式严峻，我沈家军六百七十一名退役将士，请命出征！愿将军成全！”
身后众人齐齐高喊：“请命出征！愿将军成全！”
无畏之势直冲霄汉！
城门口所有看见这一幕的人都不由停住动作，神色动容，只觉得眼睛发烫。
满是人的城门口，竟只闻战马吐息的声音。
迟婧萱蓦地抬手捂住嘴，无法言喻的悲恸如瀑布般冲刷全身，又如撞上礁石，疼得她神魂俱散。
马上的将军回神后，立时翻身下马想要扶起最前面的老将，那老将却是巍然不动。
他红着眼眶无奈苦笑道：“诸位叔伯兄弟，我知晓你们的护国之心，但我沈家军还未到如此地步。”
面前的人要么是年纪过大，要么是伤残才导致退役，战场对他们而言，是加倍的危险。
但面前众军士固执地不愿起身。
那年轻将军顿了又顿，咬牙道：“我沈家军都是血性好男儿，我沈明修在此答应兄弟们，即便是拼了这条命亦会守住我楚国国土。”
这话一出，一直沉默的顾楠睿眼神一凝，蓦然上前质问那年轻将军。
“你是沈明修？那边疆的主将又是谁？！”
迟婧萱心瞬间提起。
她看着堂弟沈明修躬身行礼：“见过永安王！”
顾楠睿定定盯着他，又问了一遍：“边疆的主将是谁？”
他只知晓沈明修这名，却从未见过其人。
沈明修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又很快敛去，他垂眸道：“王爷误会了，末将名叫沈捷，字敏休，边疆那位是末将堂兄，音相同写法却不同。”
听了沈明修的解释，顾楠睿皱紧眉，眼眸却是让人猜不透的幽深难测。
就在沈明修鬓边已经有细汗沁出时，顾楠睿淡淡道：“赶紧出发吧！莫要贻误军情！”
沈明修颔首应是。
一旁的迟婧萱亦是松了口气。
她只怕顾楠睿知晓她替名从军的真相后为难沈家。
只是……等她战死之事传来，这一切终究是瞒不住的。
迟婧萱沉默地跟着顾楠睿回到王府，管家就送上数十个绣娘日夜赶工制作好的喜服。
迟婧萱这才恍然。